正议论着,忽然有人大喊着:“发服装了,快过来领衣服。”人群立刻潮涌着向喊话者聚集过去,伸胳膊的,踮脚尖的,叫嚷着的,一个个惟恐服装发不到自己手上,仿佛受难的灾民在哄抢救济物资,也不论服装是否适合自己,抢到手就算幸运。
终于,我和“虹”分别拿到一身演出服装。仔细瞧,自己手中是一套青年学生装,淡蓝色的斜襟短衫,还有一条黑色的喇叭裙子。再看“虹”,是一件蓝色碎花旗袍。找个地方换上服装彼此对望着,不由得笑得前仰后合。
“虹”看着我直摇头:“你这身衣服有点小,袖子这么短,还有哦,三四十年代的学生哪有梳这么新潮的马尾巴辫的?赶紧重梳,就扎两个麻花辫吧,把它摆在胸前。”
我望着“虹”也忍不住坏笑:“哎呀,你看你这身打扮,蘑菇头,珍珠项链,配上这身旗袍,俨然一副姨太太啊。”十九岁的少女,突然间听到“姨太太”三个字,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。
正议论着,一个导演模样的人走过来,他指着“虹”和旁边一个四五十岁、身材魁梧、头戴礼帽、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说:“你们俩一起下火车,女的要挽着男的的胳膊,男的把这个道具皮箱提着。”“虹”一脸的窘相,尴尬地望着我吐了吐舌头,仿佛在说:“哎,看来今天这姨太太是非做不可了。”
随后,那个人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群众演员,看了看我,说:“你就一个人自己下火车吧。”
安排妥当,大家有序地上了火车,静侯在车厢内,就等着一声命令,开始演出。
车厢内有几个剧组的人正在忙进忙出,其中有一个被大家团团围着,听他讲述电影的故事梗概,隐约中断断续续地听到几句:“抗战时期……杀手……爱情……国民党军官……车站会晤……”
“开拍了!”突然听到有人小声喊。“开始下火车。”那个人继续说。于是,人们开始慢慢朝车门口移动,眼睛还不时地向车窗外瞟着。
远处,一团人群中有人喊“蛇跑了……”,有人喊:“快让开……”,紧张的场面令我们好奇而迷惑。
从火车上一路走下来,除了人来人往的群众演员,根本没看见摄像人员的踪影,更没有看见剧中角色的表演。稀里糊涂的,既不知自己演了什么,也不知剧情到底拍的是什么,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结束了。
回家的路上,听周围的人议论着自己的见闻:“车站口有一个杂耍卖艺的在玩蛇,突然间那蛇跑了,吓得大伙直躲。这段肯定是电影情节,我感觉摄象机拍到我了。”
“我也看到剧情了,是几个国民党军官在车站握手、会晤,我都听到对白了。”
“哎,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?更别说拍到我了!”也有人叹气。
今生唯一的一次电影出演任务宣告结束,什么也没留下,什么也没看见,只记得电影的名字叫《杀手情》,还平生第一次获得了工作报酬-------三元钱的演出费。
半年后,电影《杀手情》开始公映,小城的电影院爆满,购买电影票的队伍排了好长,大家都为了看看自己是否上了镜,当然,我和“虹“也不例外。
漆黑的影剧院里,我和“虹”聚精会神细细地捕捉着电影的每一个细节,生怕漏掉了自己稍纵即逝的倩影。无奈,一直等到电影结束,也没有找到自己半点的踪影,没落中悻悻地走出影院……
断断续续的往事被重新拾起,串起一段久远的故事,如今,电影《杀手情》的故事情节早已淡忘了,惟有这一段群众演员的亲身经历仍然历历在目,再回首间,浅浅的笑意不由得就浮向嘴边,漾在心里。那曾经是怎样的一段记忆啊!岁月留香,时光留痕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