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
作者：无氧呼吸
坐在西塘河边，一坐就是一个下午，本来是趁着周日学校放假，来西塘河边的秧苗池赶麻雀，这些鸟儿很可恶，我们刚撒下去的水稻种子，尽管上面刮了一层泥浆，但是可恶的麻雀聪明着呢，总是能将种子们揉搓出来，当成它们应得的美味。所以要派人来看管着，直至种子发芽，长成绿油油的一片时，这些鸟们才会作罢，种田的人也才会放下心来。
秧池与西塘河之间的堆堤，则有很长的一块是我的油菜地，是的，是我的，一位十五六岁少年所有并亲手种的油菜地，这些油菜是我上一个晚秋时，利用放学时间或者周日，一株一株用小锹子栽下的，面积应当有四五分地吧，一分地六个方。经过一个冬天的休整，现在这些油菜花，在五月的和风里怒放着，它们的黄灿烂、流动、洋溢，天色渐渐暗淡下来，黄色的花依然像天幕的星星一样明亮，迟迟不愿意隐入沉沉的夜色之中。
想起这样的场景，应当是三十多年前了，而当时的我种油菜，以及在学习之余，从事农活也已经有三四年时间了，虽不能和一个整劳力相比，但也可以算是一位合格的种田好把式了。自从上海下放到盐城乡下的父母去世之后，我就明白，要生存下去，必须靠自己的双手，因为有氧气，人和庄稼都可以活得很滋润，但是没有氧气，我依然还要活出我的精彩。
我种的油菜，和现在的油菜不是一个概念，当时种的是土生土长的青菜，菜叶子可以当菜吃的，曾经许多次在放学后，我带一把剪刀，将稍大些的菜叶子剪回家，作为过冬的蔬菜，那些小小的，有点发红的菜叶的甘甜，现在只能在我的回忆中泛滥。奇怪的是，尽管我挨个剪了它们的叶，但是它们却并不以为然，只是饮着西塘河的水、里下河地区纯净的阳光，唯一的肥料，是我在寒假时，用粪桶给油菜们上了一次黑黑的河泥，油菜们只是自顾自地收集着漫长季节的赠予，春天一到，便热烈地开放起来，明亮着我记忆中的偏僻、安静的河畔。
等到下一个星期天，我从住宿的初中回到我的油菜地边，发现油菜们和初生的孩子一样，又长壮了，一株株都变得干粗叶硕，开满花的枝儿迎着风，哗哗地乱响，随风摇曳，从星星点点绽开成大片的金黄，油菜地边的豌豆苗们也顺势恣意地攀附生长，荞荞豆等杂花乱开，一切的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。豌豆我舍不得吃，野生的荞荞豆也不能除掉，因为它们的种子是苏人老师笔下换条粉的原料。
油菜花在我少年的春天里疯开着，疯长着，我总是告诉我自己，要用自己的双手种出我心中的阳光，种出我心中的风景，种出我的零花钱和我的一部分学费，尽管父母的坟茔就在西塘河的另一边，但那时的我，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忧伤、消沉和阴霾，尽管深爱我的父母将我们丢在了苏北里下河地区，但我心头一样会滋生自己的精神和梦想。好多次，我带着一本书，躺在自己的油菜花地丛中，黄色的花粉会抹得我一身清香，和煦的阳光溅得到处都是，而我总是在劳动后的惬意中与书中的主人公一起欢愉或者沉思，只知道单纯地用自己的双手来拯救岁月的流淌，记得最多的一个初夏，我用并不结实的双肩，挑回家三笆斗油菜籽。
所以，油菜花于我而言，可能是亲人，朋友或者有恩于我，无论在以后的学习和工作中遇到多么大的创伤，多么大的委屈，只要一想起曾经独自在塘河边种油菜的经历，一切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，每年清明回乡下给父母扫墓，看到成片的黄澄澄的油菜花，依然还是会被感动，阳光和那灿烂浓烈的黄仍然一样地慰藉着我。
我曾经在盐城西乡与宝应和兴化搭界的塘河边种着油菜花，也一直在我的心房里开放着油菜花，渐行并未渐远。
原文地址：http://www.yzci.com/forum.php?mod=viewthread&tid=202719 |
|
发表于 2020-12-24 18:43:0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