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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池有水
初中时读课文，有一篇杨朔写的《荔枝蜜》，尽管他被蜜蜂螫过，却称蜜蜂“多可爱的小生灵”，原谅它了。散文实在写得美好，我深受感染。蜜蜂橙黄的颜色，看起来就象微型的水果，而它制造的花蜜，也的确有水果的香甜。蜜蜂，配得上这样的礼赞。
我很想捉住一只蜜蜂，放在指间赏玩。因为很多精致的昆虫，比如金龟子，比如蝉，都曾做过我的玩具。当我这样去做的时候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那只蜜峰给我的手指打了一针，针头留在了大姆指上，还带着四分之一的蜜峰的屁股。我的手指头肿起了两天。
杨朔在课文中把这种被蜜蜂螫的痛苦略过了，留给我自己体验。他喜欢蜂蜜，喝了蜜水忘了疼。我再读课文的时候，注意到他是这样写的，“吃鲜荔枝蜜，倒是时候。……热心肠的同志为我也弄到两瓶。”为什么是弄，不是送、买或者代购？以当下的反腐意识，很值得玩味了。我的结论是，白喝了两瓶荔枝蜜，被收买了，因此成颂。我被忽悠了！那时候我就这样怪上了杨朔，虽然和他一样仍然喜欢蜂蜜，却不喜欢蜜蜂。
记得又有一次，那是在我爸爸工作的工厂里，与小伙伴们玩耍，见到一只挂在树上的野蜂窝，大家都用石头扔。我知道蜜蜂的厉害，心有余悸，没敢动手。不知道是哪个灌篮高手打中了，野蜂炸开了窝，乱飞起来，有几只还顺着我们的气味追来。我体育不及格跑最后，就又躺枪了。有个小伙伴对着我叫：“快扑落”，说时迟，那时快，一只黄黑色相间的老虎斑纹的野蜂已落在了我的右下臂，狠狠螫了一下。我是啊的一声惨叫，小伙伴们都惊呆了。
手臂马上肿了起来，不记得小伙伴们是抬着我还是扶着我，在一片“被大毛蜂叮了”的惊呼中，我仿佛是受了日本鬼子枪伤的英雄，忽然感觉壮烈起来，甚至有点享受。然后来了大人，有个人说要用氨水擦被螫的地方。于是有人从资料室拿来了晒图纸用的氨水为我涂抹，但是不管用，没多久整条右胳膊都肿了，肘部都不能拐，还非常疼痛。第二天，被螫处起了水泡，然后开始溃烂。我爸爸到医务室开了点内服和外擦，也都没有用。英雄不容易，得独自承受痛苦。我连笔也捏不住，只能靠自身抵抗力起作用。大约一个多月后总算好了，但皮肤上留下来个永久的疤。
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草绳。从此不光不喜欢蜜蜂，一切有着毒针的蜂类我都恨上了。时光荏苒，白马过隙，当初小哥人到中年，爱好园艺了。话说空中菜园，屋顶种菜。最近总是开口菜园闭口种菜，不如改名叫菜园子张青好了。只有菜园子侍弄好了，孙二娘才能改成吃素不是？何况糟糠不是孙二娘，单靠素食为生。为了这个菜园子经营得好，张青我朝思暮想，废寝忘食，呕心沥血，费尽心机，鞠躬尽瘁，……最后这四个字不写了。
八棱瓜该上棚绑蔓了。于是我翻出去年收藏好的“梨豆扦”（方言，即用于豇豆攀爬的竹杆），一根一根插进地里，再把瓜蔓用扎绳绑在上面。做得是相当熟练快手。呵呵，得意后头跟两个什么字？就只剩下两根了，当我抓起倒数第二根竹杆的时候，右手中指第二指节突然有强烈的刺痛感觉，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，那是一种久违的感觉。我的第一反应就是绝不是被竹刺扎中，那是蜂螫！
空中还下着细雨，这种天气哪来的蜜蜂？抬起手来，指上并没有半个蜜蜂屁股之类的东西。我又拿起梨豆扦查看，刚才痛处接触的地方，有个8mm直径的圆洞孔，洞孔的边上是光滑的，没有毛刺，还散落着一些淡黄色的花粉。我想起来，竹杆没到用时都堆放在屋檐之下，见过一种体型庞大长着黄色胸毛的黑蜂在其中盘旋，就象是挖掘机中的战斗机。认定是它，在竹杆上打洞做窝。此时，定是在洞里避雨，我拿起竹杆时它被惊动了，给我来了一下子。
我惊呆了，剧痛让我一时没了主意。我说过我想戒烟的但是我没能戒掉，我从裤袋里摸出半包香烟，抽出来点上一枝，是时候押押金了！烟雾漂散开来，于是有了上述的史海钩沉，往事沥沥在目，旧恨又添新仇。我不禁开始思考，什么人一生当中要被蜂叮咬三次？这是什么仇什么怨？我把烟头一掐，对准那洞口塞了进去，就象是量身定做的一样，满满当当正正好，把洞口堵了个结实。我判你个幽闭。不图遭疾，幽闭莫启。纳命来！
我的中指开始肿了，粗大的象根胡萝卜，皮肤象是要涨破了一样，手指弯不下来。我慌忙爬下屋顶，想找到一点救护。我先敲了邻居老冯的门，他说小时候也被螫过，就是用黄泥糊，不过也没什么用，很难好的，还是去医院吧。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次，对，蜂毒是酸，氨水是碱，酸碱中和。可是哪来氨水？糟糠说有小苏打，那也是碱，于是泡了一杯苏打水。病急乱投医，我把中指浸在杯中。过了几分钟，痛是已经不痛了，捞出来一看，中指顶端指节发黑了。
见到这光景，糟糠有点急了，说赶紧上医院，电视上报道过，有个村子好几个人被蜂叮死了。我想，这也太夸张了点，以往的经验，最多是时间长些，最终还是好了。医院我并不太想去，恐怕没有好几百我回不来。糟糠说从来没见我这么淡定，该淡定时不淡定，不该淡定时又淡定。小女也力劝，是啊，生命攸关的事，还是去吧！这么一说严重起来了，我想到了截肢，如果摸着鼠标却要练习用无名指点击右键，是不是很不方便？我更不好意思说的是：不是我怕死啊，妻如花女儿如玉，最珍贵的财产，不能都留给别人。
磨磨蹭蹭，我到了医院，看急疹外科，是个女医生。她说，一般人被蜂叮螫，大多就是你这种反应，会红肿，也有点发热，你有发热的感觉吗？她不说这个我就没感觉，她这么一说，嗯，还真有。她又说，有些体质特别过敏的人，除了这点反应，还会头晕，恶心和呕吐，严重的还会说胡话甚至死亡，不过那种概率极少。你这情况无大碍，放心吧，过几天就好了。我想我这是看心理医生来了，我说那如果没事的话我就走了，我还是怕医药费要好几百。果然是心理学专业的医生，她还看出我的踌躇。一边写着处方一边对着我说，不管怎样来医院看看总是对的，她给我开了抗过敏药枸地氯雷他定片和外用丁酸氢化可的松乳膏。看药名，象是要练顺口溜的节奏。我到付费处，82元多，还好不算太贵。
回到家里，前后不过三个小时。药还没吃，膏药也还没擦，肿已消了三分，指节也不黑了。看来我还是蛮受用这番辅导。想要我命的话，起码在头上叮99个大包先。我不禁又怨恨了起来，82元钱，就6粒药片，一管药膏，我可以买多少斤青菜多少斤香蕉？该死的蜂！我都还不知道挨的是什么蜂？开电脑，百度，大毛蜂、大黄蜂、大黑蜂一通乱打。终于，我知道这种喜欢在竹杆子上打洞的蜂，学名叫做中华木蜂。顺带把曾经叮螫过我的老虎斑的野蜂，也给查到了，它的学名是牛角蜂。
最后，叭一叭我到底是好了没有？药我是都用了，至第四天痊愈，肿消红退，也没有烂起来。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，中华木蜂看似凶猛，实则低毒。但这却全归功于医药了，因为糟糠说了，幸亏及时上了医院。
二○一五年五月二十二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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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0-12-24 11:35:20